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来自没有抢到票、只能含泪买头等舱、甚至花上两天三次中转才能去往目的地的网友们。各式各样的数据都表明，这是一个出行人数暴增的五一假期。在和每日人物对话的下午，张紫音匆匆挂掉了电话，虽然去程的票还没有着落，但她还是要去抢回程的高铁票了。
文 | 谢婵
编辑 | 楚明
运营 | 林塔
“想抢票，只要你肯花钱”
提醒订票的闹钟响起时，张紫音正在参加公司的体检。
她想要抢一张4月30日从深圳回老家重庆的高铁票。去年这个时候，她轻轻松松买到了周末回家的机票，便没有太上心，“应该很少人定好闹钟准点抢的吧”，况且，为了避开小长假人流，她还特意翘了一天班。
她中断了体检项目，跟医生说了抱歉，打开订票软件。选好票之后，因为科室内的信号不太好，始终没有出票成功。她走到走廊里，不过短短几秒钟，再刷新网络时，抢票页面的所有列车已经变成了候补。
她先把所有的列车都添加了候补。这次回重庆，是为了给外婆过92岁生日，老人见一面少一面，她想，无论如何，一定是要回去的。她又看了一眼机票，才发现，包括临近城市机场的经济舱已经全部售罄了，她唯一的希望只剩下3500元的头等舱。
根据携程订票平台的数据显示，早在4月上旬，五一多地部分航班经济舱已售罄。机票订单量比2019年同期增长了23%。截至4月17日下午6点，5月1日的火车票被售出了315万张，是2019年同期的3倍，除此之外，通过携程预订的酒店、门票、租车的订单量比较2019年同期，也分别实现了43%、114%、126%的正向增长。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来自没有抢到票、只能含泪买头等舱、甚至花上两天三次中转才能去往目的地的网友们。各式各样的数据都表明，这是一个出行人数暴增的五一假期。在和每日人物对话的下午，张紫音匆匆挂掉了电话，虽然去程的票还没有着落，但她还是要去抢回程的高铁票了。
▲ 图 / 视觉中国
戴鸣和他的朋友们计划用五一假期完成毕业旅行，他们的首选目的地是博乐，那里有新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赛里木湖。当他们打开订票软件，4月30日被打上“当日低价”标签的一趟飞机也已经从平日的600多元涨到了1760元，中间还需要从大兴机场到库尔勒转机一次，全程需要接近21小时。也有时间更短的机票，从乌鲁木齐转机只需要5个小时，但那意味着再贵上一倍的票价。
他们更改了旅行计划。下一个被考虑的是云南丽江的泸沽湖，但很快又被一张“下饺子”的照片给劝退—一位旅行博主发出清明节时候的泸沽湖，连盘山公路上都挤满了游客，没有一丝丝缝隙。几人达成共识：要去的地方可以没有那么多好玩的景点，但一定要人少。基于此，他们先后又放弃了青岛、兰州等旅游热门地。
排除完中国大部分城市和景区之后，他们决定去重庆，找个没什么名气的野山去徒步，再从郑州中转回北京。很快，他们发现，郑州这座位于铁路枢纽中心的城市压根买不到票，几乎任何一个城市、不论长途和短途，所有途径郑州的车票都被抢没了。戴鸣和朋友们直呼，“郑州才是宇宙中心吧”。总结起这次订票过程，戴鸣的朋友们说，“最大的困难在于机票太贵，也不是完全买不到票，只要你有钱”。
除了出游或回家的人，一些在五一期间需要出差的人也在巨大的人流量里遭遇了抢票难的尴尬。本该出现在2021年济南迷笛音乐节舞台的王喂马乐队将抢票链接丢进了自己的乐迷群。
五月一日要从深圳赶往厦门参加今年第二场巡演的坏甜心乐队发现，乐队的所有成员都没有抢到去厦门的票，乐迷一边担心演出被取消，一边在微博喊话。最后，经纪人买到了去江苏的票、多花费了4000元才解决这件事情。对于这支预售门票才卖80块钱的乐队来说，这相当于“演出白演了”。
▲ 五一火车票难抢上了微博热搜。图 / 网络
为什么难？
戴鸣的朋友想过，要不要把旅行计划推迟，往后找一个周末，请上周五下午的半天假，也能出去玩两三天。正在律所实习的戴鸣觉得这不现实，目前，他只有幸运的时候才能晚上十点下班，更多时候他的下班时间是凌晨一两点。况且，他拼尽全力想要留下来，而请假除了需要HR批准，还需要所有人合伙人批准，他难以开口。因为难以协调工作时间，戴鸣改签了机票，要晚一点才能去找朋友们汇合。改签费花费了他1128元。
今年五一假期算上调休和周末一共有五天，相比往年的三天假期，这无疑助长了人们的出游欲望。合肥姑娘张筱雨还记得清明假期时，为了多玩半天，买了下班就出发和上班当天早上才回来的早班飞机，一路上困得不行。这个上大学时候隔两个月就要出去放个风的女生在工作之后的一年里，只能将全部的自由浪漫时刻寄托到了各种黄金周小长假上。
一些春节期间未能回家的需求被挤压到了这个五一假期。在某体制内单位工作的一位女生还记得过年被通知不能回家时的那种委屈。同事在北京大多成了家，她独自在出租屋里给自己准备了3部电影、一桌子水果和海鲜年夜饭，尽力想要过一个快乐的年。但妈妈的视频电话响起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受着一种无法被排解的孤独。一周前，妈妈就开始给她直播，把她房间里的床单换了新的，冰箱里囤了牛肉，就等她回来。她狠了狠心，最终买了来回的全价机票。
▲ 图 / 视觉中国
除了返乡、出游需求激增，铁路预售期缩短也加大了抢票的难度，铁路部门在年初时为配合各地政府落实疫情防控常态化措施，避免重复购票退票，铁路车票预售期从30天调整为15天。历史上，铁路部门也曾在2016年以“配合新的运营图调整”为由将铁路预售期由60天调整为30天。
在旅行社工作的吉吉最近一直收到朋友们的求助，想去扬州玩的朋友认定在旅行社工作意味着能比普通人多一些抢票渠道。但吉吉说，自从2018年铁路公司化改革之后，旅行社也是跟公众一样等放票时间去买票。
虽然各类出行平台预测五一出游人数将高达2亿人次，但对于吉吉和她所在的旅行社来说，并没有感受到强烈的冲击，而恢复到疫情之前的接待量也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往年这个时候，基本只剩下汽车团可以报名了，小长假前后两天工作日的机票还有少量余票。但今年，她还在持续不断发布着新疆、大理、赤壁、西昌等地的五一出游海报。
吉吉想，疫情还是改变了人们的出行方式，许多人都不愿意再选择这种和陌生人亲近接触的旅游模式。不同往年跨省出游集中在跟团方式上，携程平台公布的报告显示，今年五一租车自驾跨省游更火爆。当前预订五一出行的租车订单比较2019年同期已达到126%的增长，其中近九成都是跨省需求。三亚、成都、海口排名热门目的地前三，大西北以及新疆、西藏的租车单量呈现“惊人”的增长趋势，西宁、银川、喀什、乌鲁木齐、拉萨的租车订单比较2019年同期分别增长198%、271%、500%、367%以及229%。
▲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选择自驾游。图 / 视觉中国
不划算的旅行计划
2020年，全球旅游业收入损失1.3万亿美元。国内以携程集团为例，根据其公布的全年未经审计的财务业绩显示，截至2020年12月31日，全年净营业收入183亿人民币，同比下降49％。携程曾用高管降薪、员工暂缓涨薪来应对危机。
复苏的国内市场和激增的出游人数给企业带来了新的希望， 4月19日，携程在港交所二次挂牌上市。而携程上一次上市则是在2003年非典疫情结束之际。
张筱雨原本还激动地跟所有朋友说自己“杀出了重围“，抢到了去武汉的动车票。3天之后，她发现自己抢不到回程的票了，甚至五一假期结束之后的两个工作日的票也全部售罄。起初，她在携程、飞猪和同程、艺龙等抢票软件上同时开始抢票，嫌50块钱的加速包贵，她把抢票链接发到所有的常用的群里，每次发上5块钱红包，请大家帮忙加速。半天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发出去的红包早够直接买加速包了。
在12306未推出候补功能之前，人们若想要抢到一张被退改签之后的票，几乎只能依赖各大旅游平台和抢票软件的抢票功能。以行业龙头携程为例，携程的收入主要依赖票务和住宿，2019年的年报显示，携程住宿预订、交通票务收入之和为275亿元，是其旅游度假业务整体营业收入的6倍多。
当一趟列车售罄之后，无论通过何种抢票方式来抢，本质上都是在等其他旅客退改签余下的票。一位铁路系统的工作人员表示，抢票软件频繁入侵官网反而会遭到限制，候补买票才是最快的。
张筱雨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看着抢票软件上加速行驶的图标，总觉得比冷冰冰的候补拥有更大的希望。即使这样，她的抢票订单总是停留在40％左右的成功几率线上。无奈之中，这位常年追星的姑娘想到了黄牛，“既然演出的票有代抢的，火车票也有代抢的吧”，她先去微博上搜索了一圈，发现很多火车票票务相关的业务似乎停留在了好几年前，不多的几条讨论微博都是2011年前后的，网友们指责某个票务品牌是骗子，抢不到票也不退定金。
她不信邪，问了熟悉的黄牛大哥，对方果然推荐了两个代抢动车票的朋友。第一个黄牛听说他要抢从武汉市出发的票，直接告诉她，“你就是给我加再多钱我也没办法”，第二个黄牛收了她100块钱定金，告诉她无法选择乘车时间，“只能看运气抢”。她便只能一直等着。一个黄牛拒绝透露票的来源，他告诉每日人物，平日的小节假日，自己只负责把票分发给别人了，一张能赚20元，这个五一出票确实比往日难很多。
戴鸣和朋友们最终决定把旅游线路更改为北京-重庆-成都-北京，原本想要避开人流的他们在订好票之后惊觉，“怎么最终还是去城市看人头了？”这一趟行程将要花费人均接近6000元，这当然是一个不太划算的旅行计划，但在一个被誉为“史上最难出游的假期”里，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 2021年清明假期，成都锦里的游客。图 / 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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