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香火”一词,相信大家并不陌生。目前对“香火”的理解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指用于祭祀祖先神佛的香和烛火,这更多的是基于一种民间信仰和精神寄托;一种是指子嗣、后裔和继承人,这主要源于中国深厚的家庭伦理和宗族传统。因古时候香火也指后辈烧香燃火祭祖,故断了“香火”就指无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后代传承“香火”被认为是最大的不孝。今天,我在这里跟大家交流的是第一种含义的“香火”。
据现存文献,“香火”一词最早语出《晋书·艺术传·单道开》:“陈郡袁宏为南海太守,与弟颖叔及沙门支法防共登罗浮山,至石室口,见道开形骸如生,香火瓦器犹存。”从这段记载来看,袁宏看到的是盛香火的瓦器。而从出土文物看,早在西汉时期,就已经出现青铜材质的博山炉,此时已超越了祭祀的器用功能,兼而更多成为熏衣、熏被以除臭、避秽的日常熏香器具。
但烧香作为一种敬天祭神、追思先祖的方式,则要更加久远。早在西周时期,“(周)文王受命受命始祭天”,(《诗·周颂·维清》)“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肇禋。”“肇禋”即是以升烟祭天。这说明,西周时期还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祭祀用的“香火”,而是以牲畜和帛置于燃柴之上产生的烟火,代表香火,与天对话。这也是今天所说的“烧香”的雏形。
香火最早是皇室用来敬天祭祖的。随着道教的产生和佛教的传入,香火在道观和寺庙中兴盛起来,其范围也逐渐突破王室的限制,走向民间,成为大众信仰的一种精神寄托和礼仪形式。到了汉武帝时期,香火也不再只是单一的祭天敬神祭祖的单一用途,而被广泛用于生活之中,香火由此形成一种多元文化的载体。
誓约结盟时燃点香火,被视为一种隆重的仪式。《三国演义》“桃园三结义”中,就有刘备、关羽、张飞在桃园中备下乌牛白马祭礼等项,焚香结拜誓约的描述,“焚香结拜”也被看做是“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的见证。《北史·齐纪上·高祖神武帝》:“兆(尒朱兆)曰:‘香火重誓,何所虑邪’,指的也是“焚香结拜”一事。
焚香沐浴、焚香抚琴和焚香读书,是备受中国古代文人士大夫推崇的生活方式。这最早源于驱逐蚊虫的目的。又因焚香产生的香气具有清新居室空气、沁人心脾,能使人神清气爽,安神益气,遂逐渐被文人居士推崇,成为文人墨客生活的一部分。香火,也成为诗词画意中长盛不衰的意象。唐代白居易《戏礼经老僧》诗:“香火一炉灯一盏,白头夜礼佛名经”,元人张翥诗:“矮窗小户寒不到,一炉香火四围书”,即是文人对香火情有独钟的佐证之一。焚香如品茗一样,被士人当成高妙纯粹的享受。明人李渔甚至认为“(焚香)此非僮仆之事,皆必主人自为之”,可见文人士大夫对香火的重视。
香火文化的源远流长和历代先贤对香火的重视,都不离开香料的传入和普及。据史料记载,香料在汉武帝时自西域传入中国,及至东汉三国的三百多年间,香的使用还仅限于宫廷和上层贵族之中,极为名贵,难得进入寻常百姓之家。隋唐以后,香在民间普及开来,香火文化一直绵延至今而不衰。
沉香、檀香、龙脑和麝香被称为中国的四大名香。其中,沉香自古有“香中之王”的美誉。香气淡雅,具有畅通气脉、通关开窍、启迪智慧等作用。香灰不易飞散,用于居家,可清新室内空气、杀菌除味、益脑安神,惹人陶醉。檀香,佛家谓之“栴檀”,素有“香料之王”、“绿色黄金”的美誉。檀香历来被奉为珍品,不过,檀香单独熏烧气味不佳;但若能与其他香料巧妙搭配起来,则可“引芳香之物上至极高之分。”佛家对檀香更是推崇备至,以至佛寺也常被尊称为“檀林”,“旃檀之林”,意思是“与乐”,“给人愉悦”。
香火文化延续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与其他封建文化不同的是,香火文化已然超越宗教和神祗的层面,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民间大众精神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亦成为中国人的一种文化表达和居家生活的方式。至于香火对现代人的重要性,以明代戏曲家屠隆的一段话概括,也不失具有现代意义:
“香之为用,其利最溥。物外高隐,坐语道德,焚之可以清心悦神。四更残月,兴味萧骚,焚之可以畅怀舒啸。晴窗搨帖,挥尘闲吟,篝灯夜读,焚以远辟睡魔,谓古伴月可也。红袖在侧,秘语谈私,执手拥炉,焚以薰心热意。谓古助情可也。坐雨闭窗,午睡初足,就案学书,啜茗味淡,一炉初热,香霭馥馥撩人。更宜醉筵醒客,皓月清宵,冰弦戛指,长啸空楼,苍山极目,未残炉热,香雾隐隐绕帘。又可祛邪辟秽,随其所适,无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