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全城追捕令一夜之间疯传广州。
这次要抓捕的对象不是什么逃犯,而是悬赏8元/只的锥蝽。
于是锥蝽作为“新型艾滋病”祸害来源,掀起满城热议,人人喊打。
其实它犯下的罪和艾滋病并没有什么关系,但的确也可能造成传播与死亡。
而且是正常的感冒发烧之后突发性地病情扭转恶化,温水煮青蛙式难以挽救的死亡。
锥蝽热衷于吸食人的血液,因此也达到了传播人类疾病的目的。
深褐色的外壳,鲜艳而隐蔽的斑点与纤长的刺吸式口器仿佛在向人类宣战。
它通常叮咬人面部皮较薄的部位,比如唇部、眼睑等。
于是人们还赐予了一个与它的形象不相符的名字——亲吻虫。
锥蝽之所以沦为悬赏榜上的头号罪犯,其实也是背了个不小的锅。
它本身并不会对人类造成威胁,而藏匿于它体内的一种寄生虫才是真正的凶手。
病原体克氏锥虫是原生动物,只有寄生在动物中才得以维持生存。
锥虫属单细胞形态
锥蝽把人体皮肤叮咬出血,同时还会排泄少量粪尿在伤口处。
这时克氏锥虫就趁机通过暴露的体液潜入人体,顺利完成更高级宿主生物的更换。
在人体内生活得舒服还不满足,它凭借强大的繁殖能力和循环系统,逐渐由血液蔓延到心脏、消化肌等部位。
给它赖以生存的宿主带来可怕的致死疾病——查加斯病。
当年达尔文进行环球生物调研之旅时途径南美洲,就不慎被感染了克氏锥虫。
不过当时还没有对查加斯病加以命名。
于是达尔文就被这种神秘的疾病折磨了数十年。
最后与其他疾病一起将他摧残致死。
达尔文环球旅行线路
但是也不需要一概而论,并不是所有的锥蝽都会被克氏锥虫利用。
锥蝽遍布全球,而目前惨遭克氏锥虫侵染的锥蝽还主要聚集在拉丁美洲。
因此查加斯病也被称为美洲锥虫病。
查加斯病曾经只在拉丁美洲流行,如今也已经传播至其他大洲。
c++hagas病在世界范围内的分布情况
其实我国目前也并没有出现患病病例。
但为了防范性地调查是否存在潜在风险和未知患者,广州疾控中心才下达了此次“通缉令”。
从非典之后,我国的疾病防控就采取了非常谨慎、超前的治理手段。
被冠上“新型艾滋病”称号的查加斯病着实瞬间燃起了群众的恐慌情绪。
查加斯病与艾滋病扯上关系,最直接的原因是它们的传播途径十分相似,而且同样有致死效应。
两种疾病都可以通过性接触、血液和母婴传播途径在人群中传播。
但大部分查加斯病的成因主要还是通过吸血昆虫的叮咬传播发生的。
这还得追究到两者病原体的差异。
艾滋病传播方式
查加斯病的病原体是寄生虫,而艾滋病是由HIV病毒引起的。
病毒无论是繁殖能力还是侵染程度都是作为原生动物的寄生虫望尘莫及的。
因此查加斯病的传播程度和范围都远赶不上艾滋病。
HIV病毒
两种疾病最终致人死亡都是出于其他致病因子感染造成的并发症。
艾滋病是免疫系统被破坏,平常任何不起眼的小病毒都能够轻易越过形同虚设的防御,使人体致死。
查加斯病则由始至终都靠克氏锥虫的一己之力。
它在后期主要感染心脏和消化肌,让患者患上相应炎症而死亡。
其发生并发症的几率虽然有30%,但也没有艾滋病来得可怕。
显微镜下的染色克氏锥虫
虽然查加斯病与艾滋病有些许相似之处,但两者差距可也不小。
因此要给查加斯病强扣上“新型艾滋病”的帽子,未免有些言过其实的夸张成分了。
不过也许宣传的用意正是煽动紧张气氛,激励大家踊跃投入抓捕行动吧。
自从1908巴西医生卡洛斯·查加斯发现并命名这种疾病以来,目前已经有大概1000万人患病。
2015年查加斯病就在全球范围内造成了约8000人的死亡。
中美洲和南美洲的农村地区虫害泛滥,居民卫生清洁意识薄弱。
于是寄生于锥蝽的锥虫更是肆无忌惮地疯狂传播和攻击人类。
这些地区自然成了查加斯病症的重灾区。
克氏锥虫侵入人体之后通常有两个月左右的初始急性期。
这段时间里它相对平静地潜伏在患者的血液里,难以察觉。
这时患者可能出现发烧、头痛,或者淋巴结肿大等症状。
但往往这些病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普通的流感。
而且90%的患者在出现症状后数周内会自行消退,因此他们大都对此置之不顾。
患病症状之一:眼睑肿胀
然而病症的消退却恰恰可能是感染持续的表现。
急性期还没过,血液中的克氏锥虫就随着体液循环在人体内环境中畅游无阻。
一旦它们在神经系统、消化系统或者心脏稍作停留,疾病就直接由急性期过渡为慢性期。
大概有10%的患者会不幸地遭遇这样的情况。
进入人体肌细胞的克氏锥虫
克氏锥虫主要寄生在心脏和消化道的肌肉中。
它们在这些部位的过度繁殖给相应的器官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约三分之二的慢性症状患者就因为心脏受到损坏而引发心率异常等疾病,存在猝死的风险。
而大概三分之一的患者则面临消化系统的损伤而罹患巨结肠等并发症,同时也会加重心脏负担。
克氏锥虫造成的心脏顶端纤维环破裂
当克氏锥虫侵袭神经系统,特别是中枢神经系统,那么包括痴呆、运动障碍等一系列在神经炎作用下的疾病表现都有可能出现。
通常克氏锥虫的“旅行目的地”并不单一,它们可能同时分布全身各个部位。
因此多管齐下、逐个击破的攻击力才是其威力最强的杀手锏。
寄生虫从肠道感染大脑的机制
尚未在我国境内发现查加斯病的疫情,而另一种锥虫病却已经有显现苗头了。
2017年8月,福建一位刚从非洲肯尼亚、坦桑尼亚等地旅行回来的女性持续高烧,还伴随有头晕、乏力等症状。
入院就诊后发现她的血液中有锥虫的锥鞭毛体。
血液中含有锥虫
这是锥虫大家族里能使人致病的另一位成员——布氏锥虫。
在更早之前,非洲撒哈拉以南的地区的人们就开始饱受锥虫病的困扰,爆发过不下三次的大规模疫情。
但在隔着整个大西洋的非洲大陆上,称霸的锥虫也换了个亚种。
在那里多发的锥虫病是非洲昏睡病,而致病的病原体正是布氏锥虫。
从非洲回国的福建女性就不幸把这种寄生虫携带了回来。
幸好她在患病初期就去医院就诊,锥虫在血液中仍未扩散。
通过使用苏拉明钠药物治疗后病人很快得到好转。
这是我国内地首例发现非洲昏睡病并得到治愈的病例。
此后疾控中心也开始重视这类传染性锥虫病是否已经传播到了境内。
同一个种的锥虫,习性却略有差异。
布氏锥虫不再借助锥蝽进入人体,而是把目标放在了采采蝇身上。
采采蝇是南撒哈拉非洲特有的物种,也与锥蝽有着类似的吸血、排泄传播机制。
但在美洲不见采采蝇的踪影,因此克氏锥虫也只好找到锥蝽作为替代品。
采采蝇,学名为舌蝇
布氏锥虫又分为罗得西亚锥虫和冈比亚锥虫两种。
其中97%致使人患上昏睡病的罪魁祸首都是冈比亚锥虫。
而罗德西亚锥虫则主要寄生在家畜或野生动物上,尤其在牛身上常见。
患有动物锥虫病的牛
布氏锥虫对人体的攻陷也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血液淋巴期。
这个时期与克氏锥虫类似,锥虫寄生在血液、淋巴中引发头痛、发烧等症状。
而第二阶段,它们则对肌肉没什么兴趣,中枢神经系统更能吸引它。
血脑屏障拦不住气势如虹的布氏锥虫,它们轻易穿越从而对中枢神经系统进行感染。
这时疾病则进入神经期,又叫脑膜脑炎期。
显微镜下的布氏锥虫
它们对人体中枢神经的破坏主要体现在使睡眠周期中断。
受感染的患者陷入没有规律的深睡与觉醒,通常白天昏睡发作而夜晚入眠困难。
意识变得模糊,全身肌肉无力,甚至有可能出现肢体瘫痪。
随着感染的进一步恶化,患者深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最终因为器官的衰竭而再也醒不来。
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有用于治疗查加斯病和昏睡病的药物被开发出来。
苯硝唑和硝呋莫司是杀死美洲锥虫,治疗查加斯病的高效药。
在急性时期药物的治愈效果几乎能达到100%。
然而随着感染时间的加长,药效也会显著减弱。
而由于昏睡病出现的时间更早,对其治疗药物的研发就更加先进。
在疾病的第一阶段就有喷他脒和苏拉明等药物用以治疗。
而到了第二阶段,虽然也有相应的美拉胂醇、依氟鸟氨酸。
但他们普遍存在对人体的副作用大、疗程复杂、毒性大等问题,较难施用。
WHO免费向病害泛滥地区提供应援药物
因此两种疾病的最佳治疗时期都在患病尚浅的第一阶段。
但是第一阶段出现的头疼、发烧等症状都不容易引起患者的重视和防范。
而一旦锥虫进一步完成更深层次的侵害,疾病进入第二阶段,治疗条件未完善的限制往往又让施救难以进行。
因此当初只是看似随意地被蚊虫叮咬了几下,却可能带来致死的严重后果。
严肃中带有一丝调侃意味的悬赏令,将曾经以为离我们很远的锥虫病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种在肆虐美非大陆的恶劣疾病的确应该受到警惕和重视。
但人们也不必过度恐慌,毕竟我国已经先人一步采取疾控措施。
而且医学研究也正朝着解决问题的方向快速发展。
*参考资料
Chagas disease. 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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