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六树先生》
上篇
中午时分,街上行人依稀,我拖着疲惫的行李箱,背着双肩背包,撑着刚才在车上大声咕噜的肚子,走向了车站外的一家面馆。这儿离学校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但总不能让肚子饿着吧,饥肠辘辘可是对我们的摧残,生命渴望进食,灵魂渴望升华,这最原始的冲动,是每个生命都渴望着的。在这舞台上,一些生物献出自己的果实,让寻觅者进食,寻觅者也将用他的果实滋养其他灵魂,这一切都可以称作为一种逸乐,一种道,我们既要是奉献蜜的花朵,也要做取食蜜的蜜蜂。你不必说蜜蜂凶狠,竟采摘花朵最美的结晶,只因那真正不善之物,是要剥夺这一切,仅为满足可悲的欲望,不懂感谢。
走到面馆,店里仅坐着三人,一对夫妇带着孩子,听口音像是外地来旅游的,这个季节最适合来这儿避暑。在夏日的阳光照射下,山川将平原环绕,一片片的绿,清晰明亮,而在众山之间,在那山之巅,是一座挺拔屹立着的寺庙,四面八方的朋友之所以来这祈祷,为的就是领略这般坚忍不拔。在这里,有人满心欢喜,有人挂满忧愁,他们为悲伤而祈祷,同样也为欢乐而祈祷,只因造物主在开天辟地之时,已将我们全部所需之物皆赐予了我们。只是呢,多数人已失去了温柔的感激之心。
我点了一碗素面,陶醉于蔬菜的清香和面条交织在一起,迸发出四季,品尝到大自然的感觉,在饥肠辘辘的时刻能有这般体验是何等幸运——对啊,生命能诞生就已经很幸运了。
我孤身一人漫步在校园,阳光追着影子跑,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浓密间闪烁点点光斑,闭眼静听,夏的演奏家蝉鸣了整个夏季,这是夏的味道。
寝室没人、食堂没人、教室没人、到处都没人,让我这个想逃离世界的小子感到一丝轻松。收拾行李、擦桌子、拖地板,将棉絮放在椅子上,让几个月没感受阳光的棉絮先生,尽情地沐浴。打理好这些以后,我便拖了把椅子坐在窗前。
窗前的街道两旁种着树,具体名字叫啥我也一头雾水,只知道现在它的叶子很绿,随风荡扬。再往前是一大片草地,和足球场大小差不多,草地中央有一棵树,树已有六层楼高,树干需两人环抱才能勉强拉着手,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六树先生”。树的周围有一处很奇怪的地方,没有长草,是个突起的小山包,具体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始终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去年冬天去那儿玩时,那块地积雪很多,白茫茫的一片片中就属它很特别,像是雪下正有顽强的生命要破壳而出,所以引来很多人去那儿拍照。偶尔也看见有人坐在那块地的旁边,抬头望着六树先生,每次看见这些人,唯一能获得的答案就是,这人定是被情所伤,不然哪来的这般伤感忧愁呢,也只有电影小说中才会出现吧。
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做起白日梦来,记得小时候一直以为白日梦是在胡思乱想,直到步入大学躺在阳光下睡午觉才明白,白天真的可以做梦,而且这梦是那么温暖和谐,让人流连忘返。
醒来时,太阳已经不见了,我睁开眼,头歪着,嘴角流着口水,迷迷糊糊的,我伸了个懒腰,绷紧双腿,像只慵懒的猫一样舒畅、欢喜、自然。
我揉了揉眼睛,便站起身将棉絮放在床上,转身又坐在窗前玩起手机。现在已经5点了,我顿时一惊,居然在这儿坐着睡了三个多小时,以前趴在桌上睡个午觉,最多也才一个小时,可能今天天气实在太好了,早上坐车坐了那么久也非常累。我笑了笑,肚子也跟着笑了笑,传来了一阵咕噜声,即使没做什么事,到这个点时还是会觉得饿。我将头探出窗,路上只有一两个人,现在离开学还有十多天,待在学校的要么是在附近兼职的,要么是认真学习准备考乱七八糟证书的,也或许是那些根本不想回家的,总之留下来的人都有各自的理由,我呢,只是单纯的喜欢安静罢了。话说到这儿,又是一阵咕噜声,我用手按了按肚子,食堂要开学了才会开门,去外面吃,来回至少一个小时,而且这附近的餐馆大多也关门了,说不定还得走到旁边的小镇上去,那可得花更多时间。就在我为晚饭愁眉苦脸时,手已经不自觉地点开了外卖软件,这一连串动作,竟是在潜意识操作下完成的,我为之一振。简单快速浏览之后,只有一家面馆可以点餐,我打通电话,老板说可以送到寝室,我瞬间喜出望外,毫不犹豫点了碗拌面,还为自己辛苦了一天,奖励个煎蛋,我望向窗外,在心里拼凑着一番措辞,得用语言的魅力让老板多加点蔬菜,于是我写道:
老板您好!非常高兴刚到学校,您家的店就开着。我对您家的葱油拌面甚是喜欢,吃的时候用面条裹上一片白菜,那感觉真是棒极了!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时光,真的是棒极了!你的厨艺真了不起,辛苦了!我的胃正静候着您的美食!
一个小时晃眼就过去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我赶紧放下手机去开门,满心欢喜地期待着那碗热腾腾的面条,虽然中午也是吃的面,连续吃下两碗是有一点腻,但想起刚才那一段优美的说辞,我就非常期待即将到来的大碗面条和可能赠送的蔬菜。拉开门,黑色长裤、灰色polo衫、棕黑色皮肤、鼻梁很高、眼睛深陷。我顿时一惊,这居然是个外国人,居然是个外国人!
“你,的,外,卖。”外国人说道。
“谢谢。”我连忙接过外卖,他转身就消失了,我关上门,将外卖放在桌上,我坐在了椅子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十万个为什么在脑袋里疯狂躁动着,“为什么会是个外国人?居然是个外国人,说话还那么客气,关键说的还是中文,虽然听起来有些别扭。我居然说的是谢谢!为什么不用英文说呢?可能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吧,哈哈哈,刚才的敲门声就让我觉得奇怪,以前送外卖的学生都很用劲敲门,感觉就是在用脚踢门一样。刚才那几声也太温柔了吧,难以想象!难以想象!”我看着桌上的外卖,一个透明塑料袋中有三个盒子,拆开塑料袋,最上面的盒子装着一盒蔬菜,中间的是一碗汤,最下面的是面条,还有煎蛋。我感觉双颊发热,心跳加速,起身向窗边走去,一辆电瓶车从眼前飞驰而过,是刚才那外国人,瘦瘦的个子,但腰挺得笔直。“他是哪国人,说什么语言。记得以前听他们说学校有留学生,不过都是那几个小国家的。这么早就来学校了!为什么啊?难道是想挣钱!也对,看他的穿着不像是那种特别有钱的留学生,再说了,有钱的也不会来我们这荒郊野外。我转身向晚餐走去,能填满肚子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看着这一大盒蔬菜,还有额外赠送的汤,就知道老板肯定认真看了那段话,我瞬间心情好极了,但也略微有丝尴尬,笑着吃完了这特殊的晚餐,简单洗漱了就上床睡觉了。
我在食堂坐着,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美食,我盯着每一道菜,却始终没有去吃,只是在那儿坐着一动不动。突然,一阵猫叫声传来,我左顾右盼,起身向门口走去,一瞬间天阴沉下来,台阶下坐着数不清的猫,灰色、白色、黑色、花色的猫拼命地叫着,每个都瘦骨嶙峋,我转头看向刚才的美食,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突然一阵寒风向我吹来,我紧闭双眼,风越来越大,还夹杂着雪花,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向后推去,我急忙用右手抓住石柱,左手胳膊挡在眼前。猫叫声更加剧烈,越发刺耳。我转头寻找猫叫声。什么也没有!我感到全身发烫,即使身后刮着冰雪,但身体还是像火炉一样,额头上全是汗水,已经流到眉毛了,猫叫声也越来越刺耳,凄凉,一阵战栗从骨髓向外扩散,难以忍受的寒冷,还有体内沸腾的热气。
——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