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采买年货的时候了，走进超市随手取放，已经习惯成自然。可您还记得三尺柜台，与售货员面对面的老百货商店吗？就在北京三环以里，还有三家这样的老百货，他们是时代车轮下的幸存者，为老北京人留下了旧日的一点印记。
虎坊路百货商店西城区北纬路81号开业57年
虎坊路百货商场临街的大玻璃橱窗，是繁华都市里一道别样的风景：白球鞋、军挎、花手绢、搪瓷脸盆、镶白条的蓝色运动衣……看着看着心神就被拉回了七、八十年代，身后飞驰而过的路虎、宝马，时尚男女倒成了幻觉。
推开店门，老式玻璃柜台、木头货架，层层叠叠摆满了友谊雪花膏、海鸥洗头膏、老式铁锅、传统白球鞋、白鞋粉、帽子上的五角星、自行车老配件……这些老物件中的不少已经成了绝版，普通商家那里根本找不到。一些供货厂家只是因为和老虎百有着几十年的交情，才每年做出一份订单货。
友谊雪花膏：8元
灯标洗衣皂：10元
铁锅：45元
瓷质“和面盆”：20元
高脚痰盂：35元
进店的大多是常客，早晨十点之前，都是溜早儿的周边居民，顺路拐进来瞅一眼，不一定买什么，就是习惯性地来看看打个招呼，听听那京韵十足的“早，来了您”，“您慢走”。
这里的店员们也都五六十岁了，卖东西有种街坊邻居院儿里大姐的霸道味儿：“裤钩儿您买一把儿那么多干嘛呀？缺一个就先买一个，五毛！”。“咱都上岁数了，这内里儿穿的衣物，买大不买小，纯棉还缩水呢，听我的，就买115（公分）的准没错儿！”
大方百货商店前门东大街4号开业37年
繁华的崇文门十字路口，西南角儿有一家大方百货店。三家老店中，它开业最晚，1979年才成立。当时前三门大街路南起了高层住宅，建立大方百货就是为了服务前三门的居民区。最初店名是“丽颖”，两年之后，商场并入幸福大街幸福商场支部，职工们商量着改个名字：“咱做生意就要大大方方的，不如就叫大方百货商店吧。”于是，大方百货正式得名。
现在商场的一部分外包出租，解决了部分资金问题。但是大方保留了最传统的收款台。立在商场正中央，专人负责收款，这样对账复核非常方便。不好意思您了，在这儿，只收现金，不能刷卡，透着一股老味道。
商场自营的柜台有四组，一是定做被褥（因为大方与老棉纺厂合作已久，棉花的质量相当不错），床单被罩也走怀旧路线，“爱国床单”上的大牡丹花，是曾经的经典花型。二是化妆品，主打片仔癀、奥琪等精品老国货。三是老百货，搪瓷缸子、包括搪瓷尿盆一应俱全。四是服装类，老式海魂衫、纯棉大裤衩之类的。
大方百货店站柜台的几乎都是大姨儿大婶子，但是仔细一看，嘿！老几位的皮肤都特别细腻，据说跟常年使用老国货化妆品有关系。
纳鞋底的老布鞋
李然穿都肥的纯棉大裤头
万紫千红、百雀羚、友谊香脂，冬天当擦手油又好使又便宜
劳保手套、劳保油、海鸥洗发膏、五洁粉，当年的劳保用品大集结
百货商场西城区永安路143号开业58年
三老中，年头最长的是永安路百货商场，1958年开业。如今依然是水磨石的地面，老白炽灯，玻璃栏柜，木头货架，墙上的宣传画经过岁月的洗礼，都已泛黄。老货柜里的商品也几十年如一日，没啥大变化。
运动服 89元
回力鞋75元，高帮105元
脸盆35元，大把儿缸子15元，饭盆20元，竹皮暖壶78元
针织柜台的老张
跟前两家店不同，永安路百货站柜台的都是大叔。
针织柜台的张叔，干了40年了；
化妆品柜台老张——蛤蜊油5元，雅霜6元，友谊6.54元
老国货化妆品柜台卖货的也姓张，三十多年的老销售，女性使用的化妆品哪个补水保湿，哪个美白样样门儿清。
日杂柜台老高——高脚痰盂35元，铝锅39元，搓脚石4元
日杂柜台里站着的是老高，他说：日杂东西琐碎，从锅碗瓢盆到针头线脑，可30多年了，在我这一根针、一缕线都乱不了。
其实大叔站柜台原因特别简单，因为老店太老了，过了55岁的门槛，女士们都已经熬退了休，就剩下还没到退休年限的大叔们奋战在三尺柜台了。
三家老百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虎坊路百货商店“养活新老职工，不给上级添负担”
1959年开业的虎坊路百货被附近居民亲切地称为“老虎百”，当年盖商店的砖是修建人民大会堂富裕下来的大城砖，这让店员和老顾客们都觉得脸上有光。
经理张东玲是个直爽、唰利的老商业，17岁开始站柜台，一肚子买卖经。友谊雪花膏咱用了多年，人家一讲却门道多多：拧开瓶盖，瓶口是一层封蜡：蜡可以保质保鲜；但是蜡不持久，一段时间就会开裂，正好利用这个，看到蜡开裂了，也就是过期了。这老国货的封蜡不比如今打印的那种找不着、看不清的生产日期更直观？
虎坊路百货经理张东玲——教李然挑选搪瓷盆的秘诀
老虎百的上级单位是一商局宣武区百货公司，是三家老百货店中唯一没有出租柜台的。因为房子属于本单位，房租还是当初房管局时代的价儿。但是退休员工人数已经是在职的几倍，店里最年轻的也四十六七了。退休金是最大的负担。每到年底，张东玲会奔波在京城各个角落，去看望退休员工。这是多少年的传统，一直在坚持。这二年岁数大了，路却远了，有些职工搬到了五环外，张东玲有点吃不消。刚从东四环老王的大闺女家回来，她锤着腰叹气：“没见着，住到小儿子家去了，昌平了。”年底的团拜，除了送温暖，还要“审看审看”老人们的健康状况。曾经有去世一年多，还在领退休金的，这可实在是付不起了。
新年里张东玲的目标，就是努力经营这家店，养活在职的、退休的，不给上级添负担。至于未来，那是年轻人的天下。不过老店工资不多、加班多，上班时间长，假日不休息，年轻人谁愿意来呢？
大方百货商店出口转内销的辉煌
63岁的薛红，已经满头白发了，瘦瘦小小的她温柔有余、低调和善。讲起大方的过去，她的脸上瞬间泛起了年轻的神采，那是一段光荣的岁月。
大方百货店经理 薛红，跟李然表演栏目短剧。分发劳保用品的她，绝对是本色出演。
还记得“出口转内销”吗？上世纪80年代，国内不少企业生产出来的最好的产品，是出口到国外的，有些产品因为各种原因最终出口不了，就转为内销，“出口转内销”就是时尚、优质、紧俏的代名词。那时候大方百货的出口转内销纺织品着实火了一把。当年的王经理（已过世），曾经是信托系统的人，信托与外贸是有交集的，于是老王经理带来了外贸货源。当年很多雅宝路的商户，包括各路国际倒爷，都来抢购挂毯、帽子等。
2000年，大方迎来了漫长的冬天。崇文门建新世界商业，大量居民、单位拆迁，个人购物、集体采购、劳保用品的单都没了，再加上大小超市兴起，百货店辉煌不再，亏损不断。
就在这个时期，商场改股份制。29个员工，无论是否愿意，每人平均上交17000元，凑了50多万元，商场归到个人名下。亏损依旧。化妆品柜台一整天销售额有时才200元，照此核算利润，职工月收入仅200元。
大方的职工们，至今保持着中午带饭的老传统，在店里统一热饭，然后围坐一圈品尝百家饭，热热乎乎，俨然是一家人。
大方的春天是在七年之后， 2007年职工们惊喜地发现，“我们做买卖，终于不亏了。”
薛红认为，媒体的报道，怀旧的流行，使老百货得到了关注。但是气还没喘匀，方便快捷、价格低廉的网购又冲杀过来。此时的薛红们，微信还没用熟，上网总出错，如何抵挡？据说有网络公司找上门来，打算与大方百货合作，将商品和店铺搬上互联网+。最终效果如何，那有待时间的检验。
说到这儿，不禁让人想起当年的前门大碗儿茶。喝大碗儿茶必定要在喧闹的前门大街，或坐或站，就着大瓷碗一饮而尽才是味儿。如果把大碗儿茶装进星巴克纸杯，就算定个大众价格，它会火吗？
永安路百货商场大叔站柜台
年近六十的李慕清是三位老经理中最年轻，最时尚的，他的微信玩儿的特溜，我们需要的商品照片，他是第一个用手机发过来的，前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爱抽烟，国产的，每天店里的“早高峰”之后，望着遛弯儿的老人们离店的背影，李慕清总要悄悄地点上一支，享受这片刻悠闲。
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是老百货的“黄金时代”，电视、冰箱、自行车一进店，马上抢购一空。2000年前后，销售额骤降，员工每个月只能拿到几百元工资。因为守着老北京的居民区才勉强生存下来。
2007年开始，职工们发现店里多了很多年轻人，南锣鼓巷等地的一些时尚小店，也来此进货，有剧组更是把这里当成了“道具店”。李慕清突然之间意识到，陪伴自己半生的商场，如今竟成了“文物”。李慕清紧紧抓住了这波怀旧风，把营业额做上去才是正事儿。至于今后，他吐出一口烟，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是烟熏的？还是他在烟雾缭绕之间，恍惚地看到了未来？
内容转自：btV最北京
更多精彩关注头条号：老北京故事
